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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章 依山觀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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法船在寒江行駛了一天半,第二天下午就到達宗內。

月折枝在行駛期間,一直沒找到機會把氣運還給容衍。

安慰自己沈住氣,月折枝勉強提起精神,同容衍等人入宗,來到清忻殿。

清忻殿是師尊「程問雲」居所,布局簡約,殿前兩根刻滿劍痕的石柱,氣勢壓人。

月折枝幾人剛站定在殿前,告知師尊已經將小師弟容衍接回宗,清忻殿殿門就被推開,一個青衣小童從殿內出來,將容衍單獨引入殿中。

“我身為師兄還從未單獨見過師尊,小師弟一回宗,就單獨見師尊去了。”

北安生見容衍被青衣小童引進殿中,語氣有些酸。

月折枝擡手摸了摸面具邊緣,確定面具一如既往,穩在臉上後,偏頭道:“你可以請求師尊單獨見你,這又不是什麽難事。”

月折枝把自己爐鼎體質瞞得很好,就連師尊程問雲都不知情,誤以為他天賦半路夭折,隔個把月就召他梳理經脈。

直到最近,程問雲才不再召見月折枝。

北安生擰起秀氣的眉,瞬間覺得月折枝那張白得晃眼的面具極醜,他拔高聲音:“我跟你不一樣!”

月折枝道:“哪裏不一樣?”

北安生道:“明知故問。”說著扭頭就走,幾個呼吸間,身影已經消失在月折枝可視範圍內。

林朝見此,搖了搖頭,他餘光掠了眼清忻殿,招呼月折枝一同離開清忻殿。

月折枝三人離開清忻殿不久,清忻殿殿門又被推開。

青衣小童走在前面,容衍走在後面,兩人穿過重重燈火,走出清忻殿,沈默地前往清心閣。

與進入清忻殿之前不同,容衍從清忻殿出來,前往清心閣時,臉色蒼白。

他右手死死緊握銀劍,左臂有道傷。

傷口深可見骨,殷紅鮮血不斷從血肉模糊的傷口流出,順著雪白衣袖、灰白鬥篷篷角往下滴,滴了一路,觸目驚心。

“你們可聽說了?小師弟歷練剛回宗就被罰入清心閣。”

“小師弟?可是剛回宗不久的容衍?”

“正是他。”

“若是他,什麽罰不罰,那不叫罰!尋常弟子哪有進清心閣的資格?清心閣裏放著的都是些地級心決,我還聽說,裏面有天級殘缺心決。這若是罰,我寧願被罰一輩子,生是清心閣人,死是清心閣鬼!”

“戈書呆子,也就你覺得不是罰,一心一意盯著哪些心決。”

“容衍據說出身鎮魔容家,鎮魔容家,中州何人不知?家風家訓何其嚴謹嘖,是犯了什麽錯?”

“歷練匆匆結束,還叫大師兄和林師兄、北師兄去接,想來是什麽大錯吧。說起來奇怪,容師兄居然是一頭白發,前所未見。”

容衍被青衣小童「鶴」帶入清心閣的事不出半日就傳遍整個歸心宗。

歸心宗弟子都沒見過這個一直在宗外歷練的天之驕子,因此自容衍返宗,眾弟子就對容衍格外關註。

月折枝從清忻殿離開,與林朝、北安生分別後,一直在想如何還氣運。

絞盡腦汁,想了好幾種在宗內制造機會,把氣運還給容衍的辦法。

月折枝拿出玉牌,聯系安排住所的外門弟子,想問一下容衍住所。

“住所?你還不知道?小師弟被師尊罰入清心閣了。”安排住所的弟子聽他問起容衍回宗後住哪裏,詫異道,“現在宗內都在討論此事。”

“為什麽罰?”

月折枝怔楞一下,不解道。

安排住所的弟子的聲音從玉牌那邊傳來,在噪雜討論聲中有些模糊:“不清楚,應該跟歷練有關。”

安排住所的弟子說到這裏,似乎聽到身邊的人說了什麽,頓了一下,接著道:“容師兄從清忻殿出來時,有人看到他左臂傷得很重,露出骨頭了。”

“傷這麽重?”

月折枝蹙起眉,騰一下直接站了起來。

“是啊,說實話,我還從未見師尊罰這麽重,也不知道是不是師尊罰的。大概是師尊罰的,若不是師尊罰的,容師兄神經病,自己割?”

月折枝想也不可能是容衍自己割的,容衍沒有自虐傾向。

他切斷與安排住所的外門弟子的談話,猶豫片刻,害怕抵不過擔心,從玉匣子裏翻出傷藥和紗布,前往靜心閣。

星垂四野,月折枝拿著傷藥和紗布來到燈火通明的靜心閣時,瞧見好幾個人站在清心閣外。

這幾人與月折枝同出歸心宗主峰一脈,按進門順序,都是容衍師兄師姐。

他們是來給容衍送藥,順便打探一下容衍犯了什麽錯,惹得師尊大動肝火,罰他入靜心閣。

但毫無例外,都在青衣小童「鶴」那吃癟。

鶴揣著袖子站在清心閣前,燈火在他臉上打出一片低沈:“尊者有令,容師兄一事禁止對外洩露,各位師兄師姐還請回,不要為難我了。”

“我們也不是為難你,就問問犯”

鶴打斷他們的話,道:“還請回。”

幾人也不是非要知道究竟犯了什麽錯,互相對視一眼,他們把藥交給鶴,轉身離開。

“大師兄,你也是來探容師兄犯了什麽錯?”幾個人轉身準備離開才註意到已經來了好一會的月折枝。

月折枝一身雪色廣袖宗袍,白色面具染上層火光,他袖中裝著傷藥和紗布,聞言,思慮片刻,點頭應答。

“算是吧。”

幾個人聞言,視線掃過月折枝臉上面具,閃過絲輕蔑。

都說天生我材必有用,月折枝卻是百無是處。歸心宗誰不知道大師兄月折枝耗空天賦,如今連個外門弟子都不如,愚鈍之至!

這樣的人,若是有家族扶持,倒也能混出個所以然,然而月折枝父母雙亡,奇醜無比(傳聞奇醜無比,因而戴面具遮掩),又不受家族重視,想來這混出所以然也跟他沒有半毛錢關系。

他自己顯然也清楚混不出個所以然,在宗內很有自知之明,低調無比,不爭不搶。

宗內好些師弟師妹念著同門情誼,對月折枝客氣,但他們可不會客氣。

修仙界向來以強者為尊,月折枝這般修為,怎麽配得上主峰大師兄稱呼?怎麽配得上他們行禮?

說出去都丟人。

“大師兄,你有心思打探小師弟犯了什麽錯,不如多去藏書閣多瞧瞧怎麽提高修為,以免日後遇到危險,躲都來不及。”

幾人壓著眼中輕蔑,笑道。其中一個身材高挑的師妹側身指向清心閣閣外。鶴在他們轉身後,變回原型,棲息在閣外清池邊。

“藥交給鶴,別關註些有的沒的。”

“就是,你那點修為,夠關註什麽?百年之後,一捧黃土,圖添後悔。”

月折枝聽這些話已經聽膩了,白色面具隨著頭一點,笑瞇瞇的敷衍道:“好的好的,我知道了,你們有嗎?有事趕緊去辦,不要耽擱了。”

幾人:“”

幾人有種一拳打棉花上的憋屈,“你知道些什麽?”

“我們歸心宗十二峰,就你占個主峰大師兄位置,修為卻最低!你不嫌丟人我們嫌丟人。”

“指不定你戴著的面具都比你有價值”

“清心閣外禁止喧嘩!”

鶴不知道什麽時候化作了人形,他顯然聽了一會,厲聲呵斥道,“大師兄怎麽說也是大師兄,你們再無理,休怪我不客氣,稟明尊者,把你們掛宗報上,叫滿宗人瞧瞧你們什麽行徑!”

幾人頓時像一只只被掐住脖子的鵪鶉,臉上一陣青一陣白,沒聲了。他們餘光恨恨瞪月折枝,轉身離開。

“下次說話悠著點,天黑,慢走。”

月折枝目送他們離開,還揮了揮手,氣得幾人差點嘔血。

“大師兄,你也請回。”鶴見狀,拱手一禮道。

月折枝事還沒辦完,怎麽會走?他踩著清池邊上的鵝卵石走到鶴面前,從袖中取出藥瓶和疊放整齊的白紗,彎身在鶴晃了晃。

鶴目光落在月折枝手上,點頭道:“行,藥交給我吧,我待會一並交於容師兄。”

月折枝把藥瓶和白紗交於鶴,卻不著急走,他拐彎抹角打聽容衍犯了什麽錯。

“都說歷練艱苦,小師弟剛歷練歸來,本該好好休息,師尊怎麽忍心把小師弟罰入清心閣?”

鶴哪裏聽不出月折枝話裏的彎彎道道,好歹跟著尊者多年,他不緊不慢道:“收收你心思,別試探我,我可受不起。”

月折枝雙手揣袖,做乖巧貓貓揣,換了種方式,小聲誘惑道:“我此次出宗得了好些精巧玩意,你告訴我小師弟犯了什麽錯,我全給你如何?”頓了一下,信誓旦旦補充,“你跟我說了,我絕不對外說,天知地知你知我知!”

“大師兄莫不是以為我跟黃鸝一樣?”鶴不為所動,“大師兄若真想知道,大可以去問尊者。”

月折枝:“”

月折枝吃了熊心豹子膽才敢去問師尊,他最怕的人,除了容衍就是師尊。

視線順著靜心閣轉了一圈,月折枝不得已,才轉身離開。

見周圍都沒人了,鶴拿著藥瓶和白紗推開靜心閣。

清心閣有五樓,內部比外部明顯暗不少。

鶴沿著狹長樓道,來到四樓。他把收來的傷藥和白紗用一個托盤全部放在四樓門口,然後擡手敲門門。

門沒開,一片死寂。

鶴顯然已經處理過很多這樣的事,他跟朱紅閣門對視片刻,從袖中抽出一張紙條,整齊撕開,嫻熟地往藥瓶貼上送藥人的姓名,退下樓。

樓道都點了夜燈,夜燈燈火如豆粒,靜心閣內蔓延著一股墨香。

鶴退下樓不久,房門發出輕微響動。

容衍推門而出,他卷雪衣袍綴著絲紅,左臂衣袖被撕開,露出已經包紮好的白紗,白紗向外滲出血色。

向來執劍的有力手指撥了下白紗邊緣,容衍垂眸,長睫在蒼白臉上投下一片陰影,他微微低下頭看向地面托盤中擺放整齊的藥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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